蔚蓝

【题目没想好就无题吧（你】

多尔西亚的春天一向来得迟，白昼都已渐渐长了，天气却仍旧料峭微寒。

阿德莱伊在不甚宜人的凉风里把大半张脸都埋进厚实的围巾，再伸手将衣领又立了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

“你怎么跟过来了。”

哈诺因绒帽手套厚外衣，从里到外把自己裹了个天衣无缝，回答的声音从防风口罩下传出来，闷闷地让人听得不甚清楚：“伊克斯让我去看看中心公园的樱花开了没。”

真是少见，阿德莱伊想，想不到他那位看起来一向严肃克己，成日埋头于情报局工作的学长原来也有这样的雅兴。

“话说回来，回警局的路不是这条吧。”哈诺因有些狐疑地看着阿德莱伊，对方似乎并没有和自己分道扬镳的打算，倒像是很顺路的样子。“我正好也打算去中心公园看看花开得怎么样了，”阿德莱伊眨眨眼，看向哈诺因的表情里隐隐约约有点忍俊不禁，“还是说刚好可以顺便拜托你去看过再转告给我，学长？”

“要是让我独自过去寂寞地面对那些光秃秃的树枝，那我可会从心到身都凉透的哦。”哈诺因伸手一把揽过阿德莱伊的肩，“果然还是学弟最贴心。”

 

说到学弟，哈诺因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又冒出一张冷淡到几乎毫无表情的脸来，他几乎是在想起这位的同时也涌起了扶额长叹的冲动。

那可是个一点儿都不贴心的家伙。

在大学里的时候那小子就是个面瘫又毒舌，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家伙，也因此几乎没什么关系不错的朋友，和阿德莱伊几乎是完全相反的性格，所以在得知这两个人居然在交往的时候，自己可真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这样算起来，到现在不知不觉地，他们在一起也已经六年了呢。

“亏你也忍得了他。”哈诺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没留神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啊？”阿德莱伊被这冷不丁的一句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思想来去地猜了个大概，于是试探地反问道，“你说艾尔艾尔弗？”

“呃...”哈诺因这才发觉自己的思维跳跃幅度太大，于是抱歉地冲阿德莱伊笑了笑，“刚刚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大概猜到你在想什么了。”阿德莱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看着哈诺因一脸“哎呀被你发现了”的表情，忍不住弯了嘴角，“都写在脸上了，哈诺。”

“无非是觉得我和艾尔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却能好好地相处了这么久很不可思议吧。”交谈间两人已经走进了中心公园，拜这些日子的萧瑟天气所赐，虽是老枝嫩芽满眼新绿，却几乎看不到花苞的踪影，阿德莱伊走到一棵樱花树下，抬手贴上粗糙的枝干，眼底漫起一丝温存的神情，“原本我也以为我和他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明明大学的时候是同一个班的人，平时上课的时候却都几乎没怎么说上话，社团活动就更别说了。一直以为他是讨厌热闹人多的那种孤僻性格，后来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他也有不为人知的非常温柔的一面。要说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曾经非常巧合地在出乎意料的地方碰到过他。”

 

哈诺因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这株主干算不上粗壮但侧枝稠密纵横，层叠交通的老树，似乎也能想象到阳光和暖的春日里枝桠上重重堆朵的满树繁花：“是在这里？”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不过那年没有这么冷，所以花都已经开了，我当时自己到中心公园来写生，就坐在这棵树下，画了一早上。吃完午饭觉得有点困，就挨着树干小睡了一下，结果还没睡够被吵醒了。”阿德莱伊一边复述着当时的情景一边就靠着树坐下了，像是在很努力地重现当时的画面。

“吵醒你的是艾尔艾尔弗？”哈诺因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让他觉得似乎在意料之内却又实在意外的状况，“他也会到公园里凑这种热闹吗，可真是难以想象呢。”

“当时我睡得浅，朦朦胧胧地觉得有人在拨我的头发，就一下惊醒了。结果睁开眼睛看到了艾尔艾尔弗，他离我非常近，一手捏着两三片花瓣，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本专业课本，表情有点猝不及防的尴尬。”阿德莱伊说着也不禁微微笑起来，仿佛又见到了当时窘迫的少年。

“我猜他大概是来这里找个地方看书，恰好看到我坐在树下睡觉，就好心过来帮我弄掉落在头上的花瓣，结果没想到我会醒吧。”

 

当时的场面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两个发色和瞳色都及其相似的少年一时反应不及，都愣愣地盯着彼此发呆。

还是艾尔艾尔弗率先有了动作，他很快撤回手直起身来，收起脸上愕然的神情恢复以往的波澜不惊，偏开目光不再看着阿德莱伊，正打算说点什么，却被阿德莱伊带着笑意的友好嗓音打断了：“谢谢你，艾尔。”

“...我们没有这么熟吧。”虽然阿德莱伊的名字他在学院里一直有所耳闻，也知道这位非常受人欢迎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但艾尔艾尔弗还是下意识地抵触着这种亲密的称呼。

“不认识的话就现在开始认识，不熟的话就现在开始相熟，”阿德莱伊收好画板也跟着艾尔艾尔弗站起身来，然后他朝眼前的少年伸过手去，笑容温润，“初次见面，我是阿德莱伊，以后请你多多关照。”

艾尔艾尔弗犹豫了两秒，出于礼貌还是抬手回握了阿德莱伊：“...艾尔艾尔弗。”

 

“居然就这么简单？！”哈诺因从零食袋里拣出一罐可乐打开，咕嘟嘟地喝了两口，才语重心长地准备教导后辈，“不是我说，当年我和伊克斯那段儿...哎哟痛！”

“喝个可乐也能醉吗你。”伊克斯艾因毫不客气地在哈诺因的脑袋上一记爆栗，“不要多话，赏你的花去。”

“赏花是伊克斯想做的事啊，我只要看着伊...嗷！”

“闭嘴。”

阿德莱伊坐在一旁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位大学学长——一位已是多尔西亚最高检的检察官，另一位则在情报局担任着机密要职——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为老不尊。

天气已然回温了不少，虽然樱花盛放的时间比从前都要迟，但姹紫嫣红满园热烈却一点不输往年，艾尔艾尔弗还在外出任务，算下来也已经大半年没回来了，于是伊克斯艾因就让哈诺因叫上阿德莱伊一起出来散心赏花，免得他一个人落单。

不过看这两人打打闹闹的势头，暂时是清净不下来，自己去四处走走好了。

 

阿德莱伊和两人打过招呼后便起身往中心公园人群更熙攘的地方走去，虽然周围人头攒动几乎已经分辨不出路在哪里，但对他丝毫没有造成任何干扰。

早就已经是闭着眼睛也能到达的地方了。不知道那棵树今年开得怎么样。

 

还隔着几十米，阿德莱伊就远远地望见了那一树花海，比以往都更烂漫张扬，像是多年沉淀的感情一夜之间喷薄绽放。

树下不乏来野餐的亲友，周边也三三两两地挤着合影的人们，阿德莱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容下他的空处，便抱了手挨着树坐下，换了个舒服些的靠姿，开始四下打量起身边的游人们，并在脑海里简单地构画起图稿来。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并不晒人，倒是暖乎乎地照得人不一会儿就犯起了懒，阿德莱伊一边想着这和十年前的场景真有些相像，一边半眯起眼来准备打个盹，却被突然轻轻落在自己头顶的微凉的手掌激灵得清醒过来。

有人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力道轻重正好，比起十年前初遇时少了几分生硬青涩，多了一些熟悉柔和。

阿德莱伊揉了揉眼睛，还是觉得他的所见所感像是在做梦。

“我回来了。”有着幽紫色眼眸的男人半蹲着身体，右手翻过来递到还有些迷糊的警局长官面前，手心里的几叶花瓣颜色温柔鲜艳。

“艾尔艾尔弗？”阿德莱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什么才好。

“周年快乐，阿德莱伊。”不知是阳光起到了柔化作用还是春风太过惬意，阿德莱伊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神情都轻软了下来，“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人间四月，春暖花开。

 

——END——